编者按
为充分体现我校老教授的政治优势、经验优势、威望优势,进一步推进老同志在当前“三全育人”综合改革背景下发挥作用,2019年,我校设立了老教授课程思政工作坊。在老干部党委的统筹下,由老干部工作处牵头负责,联合退休教职工工作处、教务处、党委教师工作部等部门,共同推进老同志参与学校中心工作。2020年,工作坊联合《复旦》校刊,开设“老教授谈教书育人”专栏,特邀各院系老教授结合多年来教书育人的经验,围绕“我所开设过的课程”、“我当年是怎么编写教材的”、“我当年是怎样在教学中对学生进行价值观教育的”、“我们当年是这样备课的”等主题撰写文稿,传授经验为主,讲述当年故事为辅,为广大在职教师备课、教学、教材编写等方面提供借鉴和参考。
百廿复旦正青春,教书育人薪火传。“老教授谈教书育人”专栏系列文稿,既在《复旦》校刊定期发表,也在《校史通讯》和复旦主页“相辉笔会”刊登,并陆续在“旦园枫红”公众号加以推送,通过个人回忆与历史见证,展现120年来的复旦故事、师德传承和教书育人的温度。
上医教导我们,要非常负责地做最好的医生
彭裕文
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教授,博士生导师。1989年9月起先后任上海医科大学解剖学教研室副主任、教务处副处长、处长、副校长、党委书记兼研究生院院长;2000年4月~2006年10月任复旦大学党委副书记。2006年10月~2019年10月任复旦大学校务委员会副主任、上海医科大学校友会会长、复旦大学克卿书院院长等。曾兼任中国高等教育学会医学教育分会常务理事、中华医学会医学教育分会常务理事、中国高等教育学会高等教育教材建设研究会理事、全国高等教育自学考试指导委员会医药类专业委员会副主任、上海市法医学会名誉理事长、《中国高等医学教育》杂志副主编、《解剖学杂志》编委等。主要研究方向为脊柱和颈肩腰腿痛的应用解剖和基础理论。主持卫生部科研基金、国家教委博士点科研基金及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等项目。作为第一完成人,他负责的课题《脊柱的应用解剖和理论研究》获1987年卫生部科技进步二等奖和上海市科技进步二等奖;《腰背痛的应用解剖和理论研究》获1992年国家教委科技进步三等奖。1991年获国家教委和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授予“做出突出贡献的中国博士学位获得者”称号。1992年10月起享受政府特殊津贴。主编教材、专著多部,其中人民卫生出版社全国统编“局部解剖学”教材第5、6、7版。
“严谨”是上医的传统
我们在上医念书的时候,老师一直在用行动教导我们不要为名,不要为利,要救死扶伤,要非常负责地做最好的医生。上医建校七十周年时,上医党委曾提出将“严谨求实,团结创新”作为校训。很多老师,包括一些院士都在思考,如何总结上医的特点?大家一致认为是“严谨”二字。因为“严谨”融化在了上医人的血液里面。医生的责任是救死扶伤,稍微不严谨就会带来很大的损失。“救死扶伤”“实事求是”“追求卓越”和上医人的“严谨”都是紧密关联的。做一个医生,不光涉及到“继承”,同时也涉及到“创新”。“创新”从哪里来?从实践中来。也许有同学会认为,科研就是实验室工作,这样的认识并不全面。实验室工作可能是医学科学研究的一个重要部分,但医学科学研究绝对不等同于实验室工作。
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(简称“复旦上医”)地处上海市徐汇区,创建于1927年,创立时名为国立第四中山大学医学院,是中国人创办的第一所国立大学医学院,颜福庆出任首任院长。
“严谨”是上医的传统,同时也是上医对社会强烈的责任心。上医培养的是医生,医生面对的是人,是患病的人。这要求医生不仅要有广泛扎实的知识和医术,还要有人文情怀和成熟的心智。因此医学的学制比较长。我们念大学的时候,有的专业四年就大学本科毕业了,而我们读了六年本科,再加上三年硕士和三年博士。要念那么长时间,也是一种“严谨”。病人把生命交付给医生,把信任交付给医生,把隐私交付给医生,所以医生绝不是一般的职业和一般的人。上医的老师们心里都非常清楚。
克卿书院2023级新生导师经验分享会上,彭教授介绍克卿书院的由来与重要作用
医生要坚持不断学习
作为医生,最重要的是要努力打好基础,掌握理论和技术,学好专业知识。医学本科教育不能太早分科,学生要先打好基础——对于everything,他要懂something;而对于something,他要懂everything。医德对医生非常重要。我们对于医学生的要求都是“正其谊不谋其利,明其道不记其功”,也就是不要追求个人的名利,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。
因此,大学本科教育具有奠基性的意义。本科的基础好不好对大学生的未来发展非常关键。当然本科毕业后还要不断努力,所以要有“毕业后教育”。对医学生来说,毕业后教育有两条途径:一条是通过住院医生规范化培养,一条是念硕士、博士。毕业后教育又要搞临床又要搞科研,怎么设计都可以,但是真正成为医师科学家,是靠终身教育。
2019年10月9日,复旦大学克卿书院导师午餐会
一个医生的教育应该是whole life education或者life long education,一辈子的学习。一个新生从踏进医学大门的第一天起,就需要准备好,即使未来做了主治医生,做了副主任医生,做了教授,还是要不断学习,这就是终生教育。对医学生来说,看书学习是跟临床工作紧密结合在一起的。临床上碰到问题需要思考,答案就从书里面去找,科研的灵感就会从这里出现。因此科研和临床的结合,实际上是终生教育的过程。医生是不能吃老本的。吃老本的医生是没有创新的医生,上医坚决不培养这样的医生。上医培养的医学生不管是五年制还是八年制,甚至是三年制,我们都希望他们能主动保持终生教育,既要会看病,又要会研究。研究不等于做实验,可能需要做实验,也可能是做大量的调查研究,帮助解决临床问题。科研和创新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做超过巨人的工作。别人做不出来的,别人发现不了的,别人治不了的,我去治,我能够治。
要有强健的身体和过硬的心理素质
临床五年制毕业的同学来找我,他说:“现在我面前有两条路,一条是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,一条是考研究生做医学科学家;如果我要做医师科学家,那么我到底是先走住院医生规范化培训这条路好,还是先考基础医学研究生好?”我告诉他我的亲身经历:如果你下决心将来做会科研的临床医生的话,本科毕业以后一定要先搞临床。如果你先去读基础,再反过来读临床,那么你比你的同班同学要晚三年接触和掌握临床。我是上医毕业,到甘肃省农村锻炼一年,后被分配到甘肃省委宣传部工作了三年,我的同学被分配到医院外科做了三年,等到我来到医院做外科医生的时候,他已经是我的老师了。他这三年临床什么都会做了,我什么都不会做。怎么办?落后了就要加快补啊,要补三年。怎么补?第一,我就申请参加教学,讲授“外科手术学”和“局部解剖学”课程。“局部解剖学”是解剖尸体的,我在上医学习过。而“外科手术学”是在狗身上做的,我在上医没有学过。因为上医狗没那么多,甘肃十块钱一条狗,买了就回去教学生。一个星期上两次“外科手术学”和“局部解剖学”课,其他的时间我就做外科临床。挺吃力的,又是白天班又是晚上班。有的时候连续二十几个小时,甚至三十个小时都没法睡觉。半夜里开的刀,你不放心,第二天白天还要去看病人;上午有课,我还去上课,上完以后还要回到病人身边,看看有没有出血,恢复了没有,开个医嘱,回去睡两个小时,晚上又要上夜班了,有的时候感到实在是吃力。但是就是这三年,我觉得我补回来了,也就是把跟同年级同学的三年的差距补回来了。所以做医生要很能拼的,特别是落后的时候,一定要拼一拼,人没有强健的身体和过硬的心理素质是不行的。
通识教育同样重要
彭教授多年参与《人文医学》课程授课工作
如果把通识教育仅仅理解为进入大学之后的课堂教育,就窄化了通识教育的内涵。通识教育是基础性的教育,或者叫全人教育。对医学生而言,通识教育能够促进他们对于医学本身有更加深刻的、更加全面的认识。在我看来,医学既不是纯粹的自然科学或是理学,也不是纯粹的社会科学,而是两种科学的综合。没有人文科学的底子,没有人文科学非常丰富的知识和情感,很难成为一名好医生。人文科学最重要的是哲学,其中也包括逻辑学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科学的思维比知识更重要。要有广泛的知识,再加上严密的科学的思维方法,才能成为好的医生。做任何职业都应该是这样,医生更是这样。医生还应该有更多的人文情怀,同样作为终生教育的一部分,从小开始培养。当我们做了医生以后,每一次和病人的接触都要受到教育。病人就是我们的老师。按照顾玉东院士的话来讲,我们技术和学术水平的提高来自于病人,医生人文情怀的提高也来自于病人。有了人文情怀,才能成为好医师,才能跟病人同呼吸共命运,才会不断鞭策自己要努力、要创新、要解决未知的医学难题。别人诊断不出来,我要诊断出来;别人治不好,我要把它治好。这样科研就有动力,临床工作也就有动力。
我们提倡,做医生要做“有温度的医生”。虽然现在已经有基因药物、靶向治疗、达芬奇机器人等等现代医学技术,但是我们始终不能忘记医学的人文性和社会性。无论医学再怎么发展,也离不开医生。所有的医学设备只能起辅助作用,主宰它的还是医生。虽然这个辅助是非常了不得的,比如把名医的诊断和治疗的经验输入电脑,诊断和治疗水平可能比一般医生都要高,但最后结果还是要医生来判断。
中医如何与西医结合发展,是重要的课题
中医是我们国家的宝库,我们中国人不去发掘它,谁去发掘?现在我们发掘得很不够。有时有人说,我们上医是西医的医学院,我认为不对。我们上医是中国人自己办的医学院,我们一定要把中医和西医结合在一起。西医是现代医学,中医是传统医学,传统医学里面有很多宝库,西医治不好的它能治好。但是我们挖掘的还不够,再不挖掘的话就要失传了,就对不起我们的祖宗了,更对不起我们的子孙。
彭教授在校园留影
关键问题是中医要怎么发展、怎么现代化?中医主要依靠经验和经验哲学的思维思辨。中医的经验包括推拿、针灸,会用植物性药物、矿物性药物来进行治疗。但中医不仅仅是中医药,更何况中药里还含有其它的很多杂质。中医的理论同样是重要的。西医还应该研究什么药是治标的,什么药是治本的——这样才能避免现在普遍存在的过度体检、过度诊断、过度治疗和医药费过度支出的问题。举个例子,有些病人装心脏支架反倒会产生各种问题——不但让病人承受痛苦,还让病人一辈子使用凝血药、抗凝药,给患者的家庭带来了巨大的经济负担。所以,中医如何与西医结合发展,是重要的课题。医生要多设身处地为病人考虑,西医也应该主动学习、借鉴中医。
供稿:彭裕文
整理:郭福英
编辑:韩佳